簡靈縮了縮禁錮在高跟鞋裏的腳趾。

她忍不住開始想，自己剛才的表現是不是特別像瞿絳河的迷妹。

迷妹就迷妹了無所謂。麻煩的是她面對著近在咫尺的劉斐，不知道怎麽開口了。

來之前，簡靈反覆看了新劇劇本，還有劉斐以前導演的電影，準備了上百個話題，就是想給劉斐留下好印象，提升試鏡成功率。

她本躊躇滿志，但是瞿絳河的出現過於出人意料。

計劃裏，她應該是來聊劇本的，沒想到來了卻是一頓樂理輸出。

還被逮個正著。

簡靈的腦袋瓜有些卡殼。

“是簡靈吧，初次見面，你人比視頻漂亮。”劉斐第一次見簡靈真人，大方地誇讚她，與她握手。

“劉導您好，久仰大名。”簡靈禮貌應聲。

“怎麽樣，我看人眼光不錯吧，這就給你找了位知音來！你們一會兒多聊聊。”劉斐轉頭，一臉洋洋得意地對瞿絳河說話，“簡靈會試鏡我的新劇。她人漂亮，舞蹈功底深厚，還是傳媒大學畢業的高材生。”

簡靈不由對初見面的劉斐抱有幾分敬重。她可以看出劉斐對新劇的上心程度。試鏡演員的資料，他都稔熟於心。

劉斐很快就將視線轉向簡靈，似乎是在等她開口多介紹一下自己。

“我和簡靈是同學。”就在這時，瞿絳河說話，望著簡靈微笑。

“啊？”劉斐一時怔住。

周圍空氣十分安靜，於是劉斐這個“啊”顯得格外明顯。不少人，將視線投射過來，註意著他們三人的談話。

劉斐是今日的壽星，瞿絳河是歸國的音樂天才，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矜貴的氣質。簡靈樣貌也出眾，三個人聚在一起，本就是出挑的。

“從幼兒園到高中，一直是同校。”瞿絳河很平靜地說，“我們經常在學校文藝匯演上相遇。”

“那你們一定很熟了？”劉斐有些好笑地看瞿絳河，“我還以為你們不認識呢。”

“倒確實不熟。讀書時就不經常見面，畢業後也沒聯系。”簡靈順著劉斐的話耿直地接下去。她不是沒註意到瞿絳河的目光，她暗自思忖了下該怎麽吹老同學的彩虹屁，舔了舔嘴唇繼續：“我很慶幸，能再和……瞿老師見面。我很喜歡瞿老師的作品。”

劉斐點頭：“哦，不熟嗎，那幸好……”

“也沒那麽不熟。”瞿絳河微笑著，輕輕撥了一下腕間的珠串，“我和簡靈三天前剛見過，她還祝我一路順意，心想事成。”

口才極好的劉斐一時也接不下去了。

簡靈在安靜的空氣中，撩了一下頭發。

梅莉自始至終都站在簡靈不遠處暗中觀察著。此時她的腦海裏也藏滿問號。她沒想到簡靈竟然是和瞿絳河認識的，以前都沒聽簡靈說過。

“才發現，簡靈挺漂亮的啊。”一位留意著三人動向的男藝人小聲說話。

“對對，感覺她就是缺個機會，要是機會對了，是能出頭的。”另一位藝人開口附和。

穆瑤瑤正好聽見這番議論，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。

也是在剛才，穆瑤瑤註意到劉斐和瞿絳河，這場生日派對的兩大焦點，都圍繞在簡靈身邊。她不喜歡這個畫面，就像她不喜歡被身邊人超過的滋味。之前在女團裏，她就一定做最耀眼的那一個。哪怕女團解散，她也絕對不要給簡靈任何，爬到她頭上的可能。

她不再等待，邁步上前。

“那你們，還挺有緣分的啊。”劉斐進行總結發言，然後看向簡靈，“簡靈，好好準備試鏡啊，我挺期待的。”

簡靈點頭，抓準機會想把話題往劇本那方面帶，不想穆瑤瑤就走了過來。

“劉導，對不起，我打擾到您了嗎？”穆瑤瑤帶著一臉略顯苦惱的笑容，嬌聲詢問劉斐，“關於以後的合作，我有點想法，您有時間嗎？”

“有有有，你說。”劉斐不會拒絕美女。

“那我先和劉導離開一會兒。瞿老師，你們玩得愉快呀。”穆瑤瑤又看向瞿絳河，有些不甘心地抿唇。

穆瑤瑤之前想過和瞿絳河一起捆綁宣傳，炒個緋聞什麽的。但瞿絳河沒給她這個機會，合作多日，她也摸透了他看似溫柔實則生人勿近的性子。雖不甘心，但也只能作罷。

簡靈看著劉斐的背影，有點兒被穆瑤瑤逗樂了。她忽然覺得穆瑤瑤天天這麽防著她，做人也挺累的。

梅莉對簡靈比了個口型，然後邁步前往穆瑤瑤離去的方向。她要跟在穆瑤瑤身邊，防止她對劉斐說不利於簡靈的話。

一場生日派對，搞得像是打仗一樣，除了明槍暗箭，還有地下工作。

原地只剩下簡靈和瞿絳河，周圍人的註意力散開了些，不再集中在他們身上。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簡靈正在想要和瞿絳河說什麽，忽然聽聞他輕輕笑了一下。

“？”簡靈轉頭，迷惑地看他。

瞿絳河剛回國沒多久，就想找國內歌手合作脫離影視範疇的人聲歌曲，嘗試拓寬公司業務範圍。

不少業內歌手信任他的作曲能力，求著合作，其中就有穆瑤瑤。瞿絳河後來才想起，他當初之所以選擇和穆瑤瑤合作，是因為她無意間提起，她和簡靈是好朋友。

往後在談話中他們無意間聊起簡靈，穆瑤瑤就會把話題轉開。瞿絳河當時沒當回事，許久未見，他那時對簡靈也沒多在意。

新專輯的宣傳，瞿絳河本是不插手的，但他後來還是看了穆瑤瑤的采訪，也關註了下穆瑤瑤粉絲的動向。

如今他見穆瑤瑤急匆匆把劉斐拖走，生怕劉斐跟簡靈多說一句，便也明白了，兩個人根本不是什麽好朋友。

簡靈在他車裏落下的那滴淚，大概是為什麽，他大概能懂。

“我不會再和穆瑤瑤合作了。”瞿絳河緩緩擡頭，對上簡靈微微睜大的貓眼，一雙狐貍眼裏藏著往日那般的笑，但語氣多了幾分認真。

簡靈怔怔地望著他，過了會兒才開口：“你和別人合作，跟我沒有關系的。”

“嗯，就是告訴你一聲。”瞿絳河平靜地說話。

“哦……”簡靈不是很理解聰明人的腦回路，但也不多想，怕自己自作多情。

“你為什麽從我家逃出去？”簡靈又聽瞿絳河問她。他用了“逃”這個字，就很妙。

“被李叔嚇到了？”他掃一眼她微怔的模樣，又遞過來一個臺階。

當然不是。她只是本能的覺得不能留下來。那時她穿著一身沾著酒氣的裙子，覺得見面一定會尷尬。

“我早上不餓，但李叔很想給我做早餐，我不想給他添麻煩。”簡靈想了個理由。

“原來你那麽客氣。”瞿絳河微笑著，看著她的眼睛，“那為什麽，當初刪我刪的那麽不客氣？”

簡靈心中咯噔一下。來了來了，該來的果然來了。

她就知道，他不會放過這個問題。

瞿絳河面朝簡靈，垂頭望著她，等她答案。

簡靈有一米七，但是瞿絳河約莫一八八，當他表現出咄咄逼人的氣勢時，很是很有壓迫力的。

“從某種意義上說，也是一樣。”簡靈怔怔開口。

“什麽？”

“我也……不想給你添麻煩。”

瞿絳河沒說話，輕輕瞥了她一眼。

“哇瞿老師，我關註您好久了！”就在這時，一位年輕的粉頭發女孩走過來，向瞿絳河熱情搭訕，“我是音樂學院的學生，明年就要畢業了。目前我正在找實習……請問您有空的時候，能給我一些指點嗎？”

“抱歉，暫時沒有時間。”瞿絳河微笑，聲音柔和依舊。

“那以後呢？我請你吃飯，就隨便聊聊。”粉發妹子看瞿絳河一副好說話的樣子，自然不甘心放棄，“能給我一個聯系方式嗎？”

瞿絳河下意識地看了眼正在邊上看戲的簡靈。

“如果是想實習，你可以聯系我公司。”瞿絳河轉過視線，依然微笑。

“可是……那樣總歸不方便吧？”粉發女孩嗲聲嗲氣地求，“瞿老師，給個聯系方式嘛，求你了。”

瞿絳河靜默片刻，收斂了笑意開口：“你對我弟弟有興趣嗎？他喜歡認識朋友。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。”

粉發女孩怔了怔，但很快想到，瞿絳河的弟弟瞿沐陽也是位豪門才俊，能加當然要加。“那……麻煩您？”粉發女孩拿出手機。

“就是他最近加的人比較多，你要等一等。”瞿絳河微笑著調出瞿沐陽的聯系方式。

“要等多久？”

“大概，三五個月。”

粉發女孩聽後嘴角抽了抽，頓時沒了加人的興致，轉身走了。

簡靈默默地看著瞿絳河。瞿絳河這人看起來很紳士溫柔，實則刀槍不入。

中學時代，對他表白的女生就一波接著一波。他都這樣“溫柔”地拒絕了。

簡靈回過神來有些心有餘悸。六年前她刪除他，他不跟她計較，還加了她，她心懷感激。

此一時彼一時，瞿絳河現在的聯系方式，可比中學時難加多了。

“你什麽時候認識劉導的？”簡靈隨便找個話題問瞿絳河。

“才認識。”瞿絳河撥了下手腕上的珠串，“我要給他新劇做配樂，這兩天一直在聊。”

“現在已經開始聊配樂了嗎？”簡靈驚了驚，“我還以為配樂要後期制作才開始呢。”

“要看影視類型，還有導演習慣。對音樂有想法的導演，在劇本定型後就開始尋找配樂師。根據劇本和導演的要求，配樂工序可以在開拍前就開始。拍攝時，導演讓演員跟著預先做好的配樂進行表演也是有的。”涉及專業知識，瞿絳河認真了起來，“對音樂上心的導演會讓配樂師跟進拍攝。我也遇到過完全拒絕交流的導演。他要去我的作品集，選幾首，然後剪成很多塊碎布塞進他的電影。我全程沒見過他人。”

大約是想起了哪位合作過的奇葩導演，瞿絳河發出一聲帶有嘲諷意味的笑聲。

“那劉導是什麽類型的？”簡靈順勢問。

他們就站在樓梯邊。瞿絳河垂眸，向樓下望去。簡靈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。

被穆瑤瑤拐走一陣子的劉斐已經重回眾人視野。他被很多女孩兒簇擁著，像是被灌醉了，步子有些不穩。

“他是最麻煩的那類。”瞿絳河一邊看著劉斐，一邊湊到簡靈耳畔小聲說話，“我聽之前和他合作的配樂師說，他會一直修改配樂，直至成片那日。別的我不知道，但是配樂方面，沒人喜歡跟他合作。如果配樂圈有黑名單，他無疑榜上有名。”他唇畔的熱氣輕輕鋪在她柔軟的耳廓上，癢癢的，她想伸手去揉，但是忍住了。

劉斐這時註意到瞿絳河的目光，擡頭對他笑，還沖他舉了舉酒杯，像是在祝願合作順利。

瞿絳河也對劉斐露出柔和的笑容，仿佛並沒有在說人壞話。

簡靈在旁看著，忍不住笑了。

“那，你為什麽要跟劉斐合作呢？”簡靈發出好奇的聲音，“你以前，也不做電視劇吧？”

瞿絳河轉頭看她的眼睛。他一雙細長的狐貍眼深邃透亮，時常含笑。不熟悉他秉性的人，被他近距離地看著，很容易誤認他是深情的人。

“一時興起。”他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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